桔的故事（散文）
我喜欢养花，窗前养着一盆雪峰蜜桔。读书写作累了，我总要把目光投向那盆桔。春天的时候，桔花开了，那米粒般的小白花，散发着馥郁的馨香，荡涤着我的心扉。秋天的时候，那累累的果实，透着一抹桔红，牵起我无限的遐思。
十三岁那年的秋天，父亲去县上开会。父亲是个农民，能到县里去开会是一件荣耀的事情，我们家里欢喜了好些天。一星期后，父亲回来了，带回了一袋沉甸甸的果实，那果实是扁圆扁圆的、黄红黄红的。剥开那薄薄的皮，那一瓤瓤的瓣，是那样的嫩，是那样的黄明，嫩得几乎要流出汁液；黄明得整个瓤儿透明。剥开来，含在嘴里，清甜清甜的，沁人心脾。母亲给东家几个，西家几个，左邻右舍的脸上都洋溢着好看的笑。家里来了看热闹的乡亲，母亲给他们一人一个。大家品着那果，欢声笑语，好不热闹。父亲说：“这叫雪峰蜜桔，县城附近的县园艺场满山满岭都是，据说这雪峰蜜桔的名儿还是周总理取的呢？这些桔子每年还有好一部分出口呢！”大家望着我的父亲，露出羡慕的笑，觉得他见多识广呢！从此，我少年的心灵里有一个新的词儿：那扁圆扁圆、黄里透红的、无核、清甜清甜的果儿叫桔。桔子好吃啊，清甜清甜的，我心里在想：假如我种几棵桔树，我就年年有桔吃了。那该多好啊！
翌年春节，父亲带着我到舅爷爷家拜年，表叔是个高中毕业的转业军人，有文化，爱动脑子，肯钻研，他利用自留地搞起了柑桔嫁接。席间，表叔向各位亲戚宣布他的柑桔苗子卖钱了。望着眉飞色舞的表叔，我真羡慕他年年有桔子吃了。临走时，我拉了下表叔的衣角说：“我用舅爷给我的压岁钱换你几棵桔苗可以么？”表叔爱抚地摸着我的头说：“你喜欢桔树，我送五棵苗子。”表叔给我讲了栽培的方法，末了，表叔开玩笑说：“好好栽培，等到你娶亲时，就可以用你亲手栽的桔子招待你的媳妇了。”我被表叔羞得满面通红。
十四岁的我，凭着一股蛮劲，硬是用锄头开垦了屋侧那块茅草地，按照表叔的方法种下了五棵桔树。我的手上打满了血泡，我的身子像散了架，然而我的心里感到非常的快乐，因为过几年我就可以吃到我亲手栽种的桔子了。我给桔苗浇水、施肥、除虫，我的桔树一年年葳蕤地生长着。
几年后，我终于离家了。我要到资江岸边那所美丽的师范学校读书去了。临行前，我来到桔树前，我的桔树已经枝繁叶茂。我对父亲说：“好好照看我的桔树，过几年我回来吃桔子。”父亲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
几年后，我终于离家了。我要到资江司所美丽的师范学校读书去了。监行前，我来到桔树前，我的桔树已经枝繁叶 。我对父亲说：“好好照看我的桔树，过几年我回来吃桔子。”父亲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
柑桔飘香的金秋十月，我坐在那如诗如画的校园里读书。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天气很好，一抹桔红色的晚霞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散在伊和我的身上。伊和我坐在教窒里看书。伊披散着长发坐在我的前排，刚刚洗浴过的长发，鸟黑发亮，像一潭瀑布披散在我的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馨香。伊用手拢了拢秀发，回过头来带着几分娇羞说：“我给你留几个桔子，你尝尝。”随即，伊把三个桔子放在我的课桌上。伊那张好看鹅蛋形脸上现出一派嫣红。学校分给每个学生三斤雪峰蜜桔，我那三斤桔子早吃光了，可伊还给我留着桔子，我的心里漾起无限的激动。我和伊一起品着那桔，好甜好甜啊！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伊和我来到我栽种的五棵桔树下，我们捧着书本看书，我们摘吃那树上的桔儿……
毕业了，我去了航空航天部的一家军工厂。伊回到了雪峰山下那个盛产蜜桔的故乡。夏末秋初时节，父亲给我来信说：“那五棵桔树已经挂果，可是我要把它砍了，家里准备盖间房子。”我回信说：“桔树是我少年时代栽种的，有着我少年的希冀，青年的梦幻……你别砍了它。”父亲文化不多，他自然不懂得儿子爱桔的情结。那五棵桔树最后还是倒在了父亲的斧子下。单位放春节假了，我回到家里。我问父亲：“那桔树呢？”父亲用手指了指那个堆放干柴的地方。我循着父亲的指点，来到码放干柴的地方，那五棵桔树早已枝叶枯落，成了干柴了，母亲正准备将它们送进灶堂里呢。望着桔树，我黯然神伤……
世事如棋，我那青年的梦破灭了。
二十年后的金秋十月，我和伊相会了。雪峰山下的早熟蜜桔由青转黄，开始上市。恩师陈北祥先生从海南回到邵阳省亲，顺便来看我，我邀来了昔年的诸位同学。伊来了，岁月的风尘，使她那张本来好看的鹅蛋形的脸儿变得过早地憔悴了。那晚我做东，席前，我买来了几斤桔子，准备给师生们醒酒。海阔天空，酒酣耳热之时，我拿出准备好的桔子，请老师和同学品尝。北祥师说：“雪峰蜜桔果然名不虚传。”诸同学说：“这桔还好吃。”伊剥了瓣桔子放进口里，望着我直说：“酸，这桔酸。”我点了点头对伊说：“生活就像品桔，同一个桔子，你可以吃出它是酸的味道，也可以吃出它是甜的味道。”伊望着我一脸茫然。二十年了，我的生活是苦涩的，伊的生活也尚未尽如人意，这桔能不酸么？
席散，已是夜阑人静了。我回到自己的宿舍，月光如水，静静地照在窗台上。窗台上，那盆桔树在金秋的晚风中摇曳，那一抹桔红是那样的凄美……
（此文获“桔子红了”征文三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