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飞回客溪村
图/张杨
邵阳市洞口县渣坪乡客溪村，传说是王母娘娘遗落在雪峰山腹地的一颗明珠。这里山围着山，水绕着水，树木牵着树木，森林连着森林，墨绿葱翠，仿佛一片汪洋大海，而散落在山坡上、溪流旁的一栋栋民居，则是盛开在波涛丛中的七彩浪花。
客溪村山美、水美、人更美。村里有一座房子，被大家称为“凤楼”。其实，它只是一间坐落在山坡上的极普通的木板房，人们之所以称之为“凤”，是因为居住在这间木板房的祖孙三代女人个个貌美如花，且青出于蓝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靓。她们的花容月貌让人心生艳羡，她们的爱情故事更是耐人寻味。大凤、二凤、小凤三代美女，用她们的爱情故事，生动地演绎了社会进步、时代发展和这片土地的沧桑变迁。
“峒子”女子嫁进了客溪村
大凤原本不是山里姑娘，而是让山里姑娘“另眼相看”的峒子（山外平地）女子，而且还是家里的“幺妹”，自幼在父母疼爱、兄姐呵护中长大，十七八岁时，出落得如花似玉，登门求亲者如云，让大凤挑得眼花缭乱。
这时，三年困难时期来临了，村村寨寨、家家户户都为食物发愁，被饥饿折磨得面黄肌瘦。大凤一家人都面带菜色，形容枯槁，这种情况下，谁还顾得上婚恋爱情。
突然有一天，一个媒婆带着一个小伙子又慕名来求亲。小伙子不仅仪表堂堂、体格健壮，压根没有一丝儿忍饥挨饿的样子，还带来了野猪肉、鸡和鸡蛋等彩礼。这小伙子就是客溪村人。在那个饥荒年代，客溪村这样的深山村落，由于村民居住分散，难以组织集体生产、集体食堂，因此当山外的人们出集体工，吃集体食堂，忍受着肚子熬煎时，他们依然生活在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里。
要在过去，像这样的山里小伙，大凤也许连瞧都不会瞧一眼。但这天，她刚看了小伙一眼，就点头同意了。不为别的，她就为小伙子那当时难得的健壮体魄，为当时他家还能拿出让大家垂涎三尺的猪肉、鸡肉和鸡蛋作聘礼。
一家人美美饱餐一顿后的第十天，大凤这位峒子上的“村花”，便撑着一把小花伞嫁进了深山里的客溪村。从此，大凤不仅自己能吃饱穿暖，面黄肌瘦的她渐渐养成窈窕美少妇，还能时不时给娘家送去一些山上的野味、艾叶粑粑等食品，让娘家人解馋饱肚，这让邻里们羡慕不已。
二凤选择了外面的世界
大凤嫁到客溪村的第二年，有了女儿二凤。由于生活温饱，加上优良遗传基因，三年困难时期出生的山里姑娘二凤，自幼身体健康，性格开朗，心智聪慧，长大后比母亲大凤更加容貌姣好、楚楚动人。稍有遗憾的是，由于山里教学条件落后，从小学到中学成绩一路拔尖的二凤，高考时竟以三分之差名落孙山，不得不踏上南下广州的列车，加入了打工族行列。
二凤虽是打工妹，可她那窈窕的身姿、秀丽的容貌，足以战胜一切偏见，无论在哪儿都能赢得比别人更多的回头率。二凤的追逐者如云，其中既有家乡的同学，也有单位的同事。
二凤陷入极度矛盾之中。她心里知道，虽然打工在外，但心依然留在养育她成长的那片土地上，她很想选择一名家乡小伙作为自己的另一半。可她又不能对多姿多彩的都市生活视而不见，不能对外边世界与故土家园的巨大落差无动于衷。正是这个缘故，二凤在众多追求者的疯狂追逐中，始终保持着矜持。
那年春节前，二凤和往常一样回家过年，当她在普通列车上颠簸两天一宿，然后又在长途客车上摇晃一整天，终于踏上那条通向客溪村的山区小道时，天公突然下起大雪，结果十几公里山路，二凤走了整整一天，途中还摔了一跤，险些掉进山谷里，一回家就发起了高烧。
高烧退后，她心中爱的天平开始倾向那个家住广州市郊的同事。就这样，中学同学们心中的维纳斯二凤，飞出了客溪村，飞出了雪峰山。
小凤又飞回了客溪村
几年后，在广州市郊一栋别致的四层别墅里，小凤带着一声嘹亮的啼哭，降临在这个多彩的世界。小凤从小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天使。美中不足的是，体质不像母亲那么强健，夏天一吹空调就发烧，城里空气污染严重，又让她患上了气管炎。无奈之际，二凤只好把小凤送回冬暖夏凉、空气新鲜的客溪村，交给外婆大凤。令人称奇的是，回到客溪村三个月后，小凤的气管炎奇迹般痊愈了，体质一天天强壮起来。
9岁那年，母亲担心深山落后的教学条件耽误孩子学业，把小凤从客溪村接回了广州。
长大后的小凤，成为从“凤楼”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第一个人民教师。
2019年五一长假期间，恰逢外婆大凤80诞辰。小凤随母亲从广州回乡祝寿。寿宴上，一位中等个头、体格健壮、谈吐大方、举止文气的年轻小伙，让小凤一见便心头突突乱跳。而小伙子一眼望见她，心里也像揣了只兔子，蹦得直发慌。此后几天，两人天天一块爬山、散步。长假快结束时，小伙大胆向小凤表白了心中的爱慕。面对故乡小伙的激情追逐，小凤和母亲当年一样选择了矜持。
小伙子是客溪同乡，不仅情怀开朗，体魄伟岸，是个典型的客溪汉子，而且有理想、有志向，为了建设家乡，他从名牌大学毕业后返回洞口当了一名村官。
小凤矜持，是因为她和母亲一样，对故乡与都市的落差不能完全做到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但小伙的追逐，并未因小凤的矜持而止步，继续对她“穷追猛打”，不仅每天一个电话，而且在2019年国庆长假前，向她发出了邀请：“小凤，你回家乡看看吧，家乡变化太大了。”
她说：“我才回来几个月，变化能有多大喽。”
他说：“你离开家乡不久，省里的现代投资股份有限公司就派来了扶贫工作队。客溪村的变化，你一看准会吓一跳！”
小凤再次回到故乡，这里的变化果真把她吓了一跳。几个月前，还收不到手机信号的村民，现在坐在家里就能用手机、看卫视了，让恍若隔世的村民们一下子融入了现代生活。那条泥泞山路已经变成了宽敞的盘山水泥路，轿车、农用车甚至大卡车可以直接开到家门前了。她曾经读过书的几个月前还破旧不堪、教学设施不全的村小学，不仅建起了食堂、图书室、篮球场、洗手间，还用上了现代化多媒体教学设施……
小伙子说：“省里公司领导对脱贫工作非常重视，几个月就下拨了近600万扶贫资金。扶贫工作队更是给力，把村民们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来干。”
几个月的沧桑巨变，让小凤看到了故乡的生机、希望和未来。
“嫁给我吧，小凤。”小伙轻轻拉着她的纤手，单膝跪下，“让我们一道为家乡建设出力，我给乡亲们当村官，你给孩子们当老师。”
小凤轻轻点了点头，一朵红霞飞过她那粉嫩的脸庞……
（作者系著名报告文学作家，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解放军昆仑文学奖获得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