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的理想

我的外公是个能人，他既是木匠也是泥匠，就连捕鱼也很有一手。他的事业在三个舅舅那里得到了很好的传承和发扬。大舅是个巧木匠，也会泥工，老实厚道。二舅会泥工，非常勤快，对捕鱼情有独钟，小时候我们可没少吃过二舅捕的鱼。而小舅呢，长得最高，读的书最少，但是头脑却最灵活。他兴趣广泛，既会木工活也会泥工活，对捕鱼也有些爱好，而最偏爱的就是养动物。在他家里，兔子、鸽子、黄鹂好不热闹。我和弟弟都非常喜欢三个舅舅，但和小舅的共同语言最多。

小舅比我大十二岁，他高高的个子，头顶的空气比较稀薄，所以头发不是很茂盛。浓浓的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听妈妈说，在我非常小的时候，小舅曾受妈妈的邀请来我家带我。带了几个小时，或许是我的调皮惹恼了小舅，或许是其他同龄人的自由吸引了他。小舅把不满两岁的我放在了没有安装打谷转轮的打谷机里独自待着，任我哭闹。他自己呢，就和我们院子里的大哥哥们去了离我家五里开外的地方玩去了。爬树捉鱼忙得不亦乐乎。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居然还带回了几条小鱼和一些鸟蛋，说是给我吃的。让妈妈哭笑不得，还好小舅把我放的地方比较安全，妈妈也就没和他计较了。

小舅读的书并不多，他天生就不爱上学，而是喜欢钻研好玩的事物。还记得小时候在外婆家里，小舅给我们制作了木马、弹弓、木枪。那可是我们最喜欢的玩具了。而我们学会玩木马的时候，小舅又有新玩意了。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鸟铳。那时候还没有禁猎。所以他经常能带回点野兔子、斑鸠、野山鸡之类的野味给大家打打牙祭。有时候我们也会和小舅去后山上打猎，他会让我们都不做声，并且不准发出任何动静，怕惊动了小鸟。如果他瞄准一只鸟命中之后我们就会欢呼，还会争先恐后地去捡小舅的战利品。后来禁猎了，小舅的鸟铳也被交上去了。而此时，他也长大了。那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吧，小舅就去广东打工了。他在那边当过搬运工，也当过泥工和杂工，听说还参与了广深珠高速公路的修建。我和弟弟在外婆家读书的那会，最盼望的就是过年，因为在外打工的父母和小舅可能会回家。父母会给我们买新衣服或好吃的东西。可是小舅给我们带来的是不一样的惊喜，他和我们的年龄更接近，他更了解我们需要什么，他的回乡会给大家庭里所有的孩子都带来快乐。他除了给我们带回零食之外，还会向我们介绍他在外面的见闻和感受，许多妙趣横生的故事。那个世界是那么地遥远，却让我们充满向往。而且，他还会和我们一起玩，好象他还未曾长大过。

这个时候，见过世面的小舅就会向我们介绍他的理想了。他的画还画得不错，他把他的见闻会用绘画的形式记录下来让我们了解。画得最多的就是他在广东看到的或他亲手修建过的各式各样的房子或者别墅。这些话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房间里面有电视电话，屋外有宽阔的马路，马路上有很多小汽车。那个时候，我们进城就是步行或者坐拖拉机去二十里外的县城。去城里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在新华书店里看会书，如果大人开恩能让我们在街上吃碗面那就会让孩子们欢天喜地了。电话的话大家只从黑白电视里面看到过，那时候流行写信，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也只是去县城的邮局拍个电报。乡里面最好的车子就是小四轮了，开起来轰隆隆的好神气啊。小汽车呢只有偶尔进城的时候才会看到。更让我们不可思议的事是小舅居然异想天开地在他画的楼顶上建了一个鱼池和一个凉亭。楼顶上还种了花草果蔬。他还介绍说房子里还会有电梯。就是按纽一按一下子就会从地上到好高好高的楼上。小舅的画很新颖，加上他绘声绘色的描绘，周围的孩子都会慕名前来听他讲述他的见闻以及他对未来生活的描绘。而大人们却不以为然，认为小舅是在做梦。因为当时我们那里很偏僻，修两层楼的人家都非常少，即使有的话二楼的楼板都是木的，而不是预制板的。木板的楼房哪里能承受鱼池的重量呢。路就更不用说了，最宽的马路也是泥石路，路上过往的拖拉机都非常少。人们使用最多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和板车。可是在小舅的影响下，我充满期待地认为，或许小舅的理想会实现呢。那该有多好玩啊。

小舅的那幅画很多年来一直留在我的脑海中。后来，小舅结婚成家了，生儿育女了。可他一直没有放弃对理想的追寻。97年冬外公的去世更是给了小舅很大的打击，我担心我的小舅会因次而放弃自己的理想。可没有想到，坚强的小舅没有被悲痛捆住了手脚，外公的离去更赋予了他继续前行的力量。他把儿女交给外婆照顾，自己和小舅妈去广东打工，省吃俭用，拼命地挣钱。一开始，他们给人家做泥工或搞装修。慢慢地，他们自己当起了包工头，并用所有的积蓄在东莞买了一套商品房。我都记得自己参加工作尚未成家之时，小舅每年都会硬塞给我红包，他说，只要没成家，在他看来都是孩子，发个红包图个吉利。2005年，小舅回到家乡，在320国道旁买了两个地基。他和小舅妈自己动手，在一年的时间里，一座占地面积200个平米，建筑面积1200多平米的房子便拔地而起。而其中倾注了小舅的心血和智慧，也寄托了他年少时的理想。同时，他年少时的理想也在一步步实现着。他在五楼设计了一个面积三十个平米深一米五左右的游泳池，还养了些常用鱼种。在六楼的阳台上设计了一个观景亭。最让我惊奇的是小舅家里居然使用上了自制的电梯。还记得我和妈妈第一次去他尚未竣工的房子时，小舅向我们介绍他自制的电梯，颇为得意。可妈妈不敢去搭坐。于是，小舅把开关一开，嘟嘟嘟，我和小舅就坐着他的电梯去了五楼。电梯的声音是大了点，却也还平稳安全。妈妈一路小跑爬楼梯还是没有我们快。这下，我对小舅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没想到没有多少文化的他居然会制作这么有水平的电梯。大人们也开始对小舅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当年被大家引为笑柄的一幅画却成了小舅的前进的动力，成就了他的不简单的今天。

现在，小舅回家干起了小老板，从事水泥建材生意。他为人爽快，办事热情，生意自然兴隆。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小舅把近十万元的小汽车开回了家。到目前为止，小舅年少时的理想算是实现了。邻居们都很羡慕小舅现在的成绩，却很少去了解他为此付出的辛酸和苦痛。我知道，小舅的现在的美好生活都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一点一滴创造出来的，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

前段时间我回去看外婆的时候，小舅又向我们介绍了他的新想法，他说他要买台电脑，要对销售库存实行电脑化管理，还要争取成为建材下乡的定点单位。他谈起未来时还是那么信心满满，与小时候不同的是，如今小舅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就连皱纹也悄悄地爬上了他的额头。我在心里默默祝福小舅，也祝福为了美好的未来正在默默打拼的人们。小舅的经历告诉我，并不是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的。勤奋和坚定也照样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